每年春节,华灯初上,当家人团聚,当故友相逢,纷呈的故事便由此上演。
春节会发生哪些故事?
是相亲遭遇奇葩,是和亲戚相见上演一地鸡毛,还是旅途中的异想不到?
又或者是甜蜜的火花,在除夕的夜空绽放;还有那些无法相见的愁绪,在节日里倍加浓郁。
对面的朋友,无论您身在异乡“就地过年”,还是跨越时空的“云过年”,或者围绕父母身边“团圆过年”,我们诚挚邀请您参与——大众日报丰收副刊联合大众新闻客户端推出的“春节故事”征文,请自由展开发挥构思,我们期待看到您不一样的春节故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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鲁北老家的过年习俗
居住在济南已近七十年,过年的味道,在成年人尤其是老年人的心里回想起来,总是不如儿时的记忆深刻,滋味隽永,这大概是众多成年人的共识。大人们过年有啥可回味的呢,不过是小孩子们更兴致勃勃罢了。但现今的孩童还有当年我们童年过年时的那种感受吗?我真是怀疑。
我的童年在20世纪60年代前期,尽管家庭和国家同样不富裕,物质贫乏,却每当回忆起那时候,浓郁的年味儿镌刻脑海,历历在目。而现在呢,家里不缺吃不缺穿,孩童们哪个不是每季有新衣,每天有美食。玩具更是不缺,现今都换成电子产品了,这难道是社会和国家进步的表现吗?我不置可否。
我虽然出生在城市里,济南古城伴随了我的童年,但回忆起来,还是不如仅有的几次,回到我父亲的农村老家过年时的味道浓郁。
我的老家在鲁北潍坊昌邑靠近莱州湾处的一个小村庄。冬天奇冷,家家都烧土炕,外间屋的门厅就是灶台。拉着风箱,烧柴是秫秸秆,干草,枯枝等物。烟道通着里屋的土炕,一帘苇席常年铺在炕上,平时拉呱唠嗑都坐在上面,暖暖的。尤其是卷在炕头边的棉被底下,更是热得发烫。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,连省城里都还没有暖气,所以,能在冬季的北方,拥有这么一座土炕,那种感觉真是太棒了。
白天,一家人或来客坐在炕头上聊天。晚上,光着身子钻进热乎乎的被窝,都能睡出一身汗。三十多年后,农村很多小青年盖新房,嫌弃这土炕麻烦,占地方,索性不垒炕,都换成木板、席梦思之类,让人惋惜。
家乡的春节年俗很多,一进入腊月二十三,称为小年。家家户户都要扫尘土,清垃圾,打扫门庭。我们庄小,乡亲们趁着年前,都要去周边一个较大的庄镇赶集买年货。像春联、年画、蜡烛、福字、鞭炮必不可少;自然还有鸡、鸭、鱼、肉、水果、花生、瓜子、糖果之类。我大伯用他那辆加重的大金鹿自行车带着我去赶集,土路悠长,虽说也就六七里路,却坐的我屁股和腿都麻麻的。
这一天晚上要吃饺子,放鞭炮,烧纸,摆糖瓜祭灶王爷。
贴年画。在乡集上,有出自家乡的杨家埠年画——全国著名三大年画之一。以线条粗犷,风格朴实见长。像祈福迎祥,消灾除祸的神像画,如《张仙射狗》;有发福生财的吉庆画,如《五福捧寿》《榴开百子》;有取材于戏曲故事、民间传说及现代题材的,如《打渔杀家》《鲤鱼跳龙门》《五谷丰登》等内容。此外,家里还要贴春联,点蜡烛。老家的窗户是那种木格式窗棂,过年了则要换上崭新的白纸,有手巧的大姑娘、小媳妇,便剪出红红的窗花,贴在窗户纸上,平添几分喜庆。
腊月二十九这天一大早,人们要在正屋下面的大方桌上面摆放祖先的牌位和贡品;上午要洒扫庭院,蒸饽饽(馒头)。那馒头是又大又圆,城里见不到那么大的,白的像雪,那时可没有什么添加剂。
中午,家族里所有的男人要去给祖先上坟,叫“请祖宗”。大伯带着我们兄弟,来到庄外坟地,烧香燃纸,嘴里还高喊着:“老头子回家过年了!”旷野里,北风朔朔,遍地呼喊,此起彼伏,煞是壮观。
下午,男人在家里贴春联,女人在家里蒸年糕——年糕也是当年城里的缺货。晚上,一家人在正屋祖先牌位前烧纸、叩头。
年三十晚上,一家人围坐一起守岁,边包饺子边聊天。
我们老家把白面馒头叫作“饽饽”,粗粮叫“谷渣儿”;累了,叫“使啥个人”;好,叫“囊个地利巴好”;玩,叫“耍”;行不行好不好,叫“中不中”;在家排行老二的,叫“二份”。
在包饺子时,还特为包上几个硬币,我事先不知道,吃着了,还把我牙硌了一下。大娘则哈哈笑着,说我来年吉利,是有福之人。
然后是放鞭炮,各家各户此起彼伏的鞭炮声,预示着送别过去的一岁迎来新的一年。鞭炮完毕,一家人聚在一起吃年夜饭,中间还不时有大人和小孩去院子里放烟花。
我大伯、大娘终夜不眠,以待天亮。传说除夕晚上彻夜不眠,便预兆着来年人的精力充沛,精神焕发。但我们小孩子可受不了那个困神,撑到眼皮子打架就回里屋热炕头去睡了。
初一早饭,都是吃饺子。孩子们去院里燃放鞭炮,祛邪求吉。水饺煮好后,先呈上一碗祭祖宗。要知道那饺子皮很韧道,我在城里从小帮母亲擀饺子皮也有好多年了,而在老家却擀上几张就累得手腕疼,原来是煮饺子时不能让饺子破皮。万一破了,也不能说“破”,要说“挣(赚)了”;不小心打碎了碗碟,也要念吉语“岁岁(碎碎)平安”。
这一天,男女老少都穿上新衣服,燃烛烧香,一一点起贡品桌上的红蜡烛,一家人给长辈们磕头拜年。此时家家户户敞开大门,大门口挂上大红灯笼。然后,本家的所有男人们,下到七八岁的小男孩,上到五六十的老男人,纷纷走出家门,去本村及各个村子里自己的本家和德高望重的人家去拜年。我那时年龄小,堂兄带着我去拜年,入乡随俗,城市的孩子也能和村人一样,跪下磕头,让他们很是惊喜。虽然嘴上说着:人家城里人不兴咱这儿的规矩,不让我磕头。但看到我能和庄里的孩子们一样,跪地便拜,他们还是很高兴的。
庄里庄外,到处能看见三五成群,成对结帮的人,出了这户去那家,人声鼎沸,热闹异常。
拜年一直会持续到上午十一二点。在这期间女人和老人待在家里,负责招待来拜年的人。早晨男人们回来后,熬了一夜和大半天,便累得躺倒炕上睡觉去了。而此时,该轮到女人们出动了,她们也是三五成群,去妯娌或要好的朋友那里去拜年。
初二男人或男孩又要行动了,带上礼品去姥姥家。中午在姥姥家或舅舅家吃饭,自然免不了喝酒,玩牌之类。那时还没有电视等其他娱乐,打牌的最多。20世纪80年代我回老家时,曾拍照过一些乡村过年时的照片。(见附照)
初三又是男人们,带着礼物去姨家或姑姑家拜年,自然还是吃饭、喝酒、玩牌。
初四男人们要带着老婆孩子去丈母娘家。这和我们济南初二回娘家的风俗不一样。
正月初五是“破五”日,象征着“年事”的结束。请回家来过年的祖先们,此时都要给他们“送行”了。在门外或村口,烧些冥钱香纸,以作盘缠。孩子们则又是一次集中地燃放鞭炮,俗称“送年”。在外地工作的,这时也要启程返回了。
(刘伟)
注:文中照片皆由作者拍摄。图一是儿子和侄子在放烟花。图二黑白照片是昌邑县城燃放鞭炮场景。图三是昌邑老家村里人在春节时打牌场景。摄于1985年春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