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故事已由作者:张眼韩眉,授权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发布,旗下关联账号“谈客”获得合法转授权发布,侵权必究。
身体残疾的牛佳,被高挑英俊的郝明追求,以为得到了真爱。
却不知道,对郝明来说,自己不过是一把梯子。现在,这把梯子该撤了。
盛装打扮的牛佳站在婚礼舞台上,西装革履的郝明微笑地紧紧拉着她的手。牛佳看着台下的人们,他们窃窃私语,指指点点。牛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,“牛佳高攀了郝明。”
郝明长得好,个子高,见到谁都一副笑模样,别人都说他长得像明星。牛佳在他面前连朵野花都算不上,充其量就是一颗小草。
可牛佳认为,是郝明高攀了自己。自己是大学生,独生女,父母没退休前都是企业的高管,家里有房有车。可郝明呢?初中毕业,家里兄弟五个,在认识牛佳的时候,连手机都没有。
牛佳为什么要嫁给郝明?
第一、牛佳是残疾人,小儿麻痹害她左胳膊和左腿都留下了残疾。第二、郝明对牛佳是真的好。
牛佳腿脚虽然不好,但脑子够用,在全国重点中医药大学里学中医。
在医院实习的时候,牛佳跟着到山村义诊。好奇的村民围着一瘸一拐的牛佳看,看她畸形的手,看她不利索的腿。郝明站在牛佳身边,把看热闹的人遮了个严严实实。
义诊结束后,郝明帮着牛佳收拾东西,还帮她把随身带的诊疗包放到车上。大巴车临走前,郝明塞给牛佳一团报纸,不好意思地问:“能不能给我个地址,我想给你写信。”
牛佳被这原始的交流方式吓了一跳,随手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,给了郝明。
大巴车开动了,牛佳拆开怀里的报纸,一颗颗擦洗得干干净净的山果滚了出来。牛佳咬了一口,心里酸甜酸甜的。
郝明用村大队里的座机第一次给牛佳打电话,支支吾吾了半天,问了一句:“山果好吃不?我再给你送点吧。”
牛佳说:“不用,从你们村来我这里得坐8个小时的车,太累了。”
可郝明还是来了,他背了一包山果,拿了几件衣服,就来到城里,把山果送到牛佳手里后,就在医院找了个护工的活儿,白天找个椅子睡一觉,晚上守在病房里,饿了就吃口病人给的饭。
郝明长得招人喜欢,人勤快还肯出力,家属和医生们都愿意给他介绍客户。
牛佳劝他找个别的活儿,郝明不愿意,他说在医院里每天能看到牛佳,累点也不算啥。
实习结束了,牛佳回到学校准备毕业论文,临走之前,她再三琢磨,还是没有告诉郝明她要走了。
可郝明还是找到了她。在一个普通的周五下午,郝明抱着一大束玫瑰花出现在学校门口时,牛佳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,颠簸着自己的身体,投入了他的怀抱。
考研不是那么容易的事,牛佳落败了,父母要她回企业工作,“咱们厂里有专门给残疾人设的专岗,回来吧,还是国企呢。”
“我不回。回去以后就是踩缝纫机,给人做衣服。我是大夫,手是拿银针的。”牛佳倔强地说。
“咱们身体有缺陷,不能和正常人比。”牛佳的妈妈说。
“凭什么不能比?我是我们学校的优秀毕业生,比他们都强。”
“可谁把你当正常人看呀?”
牛佳给郝明拨通了电话,正在牛佳家小区派件的郝明满头大汗地来到牛佳家。
“郝明,我是残疾人么?”牛佳当着父母的面问郝明。
郝明愣了下,看着初次见面的长辈,抿了抿嘴,“不是。你在我眼里啥都好。”
牛佳父母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伙子吓了一跳,迎进家里细细地问了问,越问越欢喜。自家姑娘就是个普通人,还带着残疾,他们给牛佳介绍了几个有残疾的人,可牛佳心比天高,谁都看不上。
没想到牛佳竟然自己找了个正常小伙,长得还好。虽然家里穷,但是村里人踏实啊;虽然没文凭,可小伙上进啊;虽然没有正式工作,可牛家老两口有关系啊。
“给你在公司找个工作吧,国企,有个正式编制,你和牛佳的日子过得也有保障。”老牛说。
“我这初中毕业也行?”
“那些都好操作。”牛佳的父亲说,“有驾照么?”
“刚考过,证还没拿到手呢。”
“太高的岗位也不太好操作,去车队怎么样?给领导开开车,伺候好了领导,将来提干都容易。”老牛信誓旦旦地说。
一个月后,郝明正式入职国企的车队,一个月5000块,正式编制。
报到那天晚上,郝明请牛佳和老两口到饭店吃饭,大厅里那么多人,郝明“咣当”就跪在他们面前,红着眼睛说:“爸妈,我这辈子的前途都是您二老给的,我除了对牛佳好之外,再没别的报答方式了。”
老两口摸着郝明的手,欣慰地频频点头。
郝明去结账,牛佳看着他的背影问父母:“你们对他这么好,不怕他将来骗了我么?”
“房子、车子都在你名下,他骗能骗个啥?”
“你们给了他一个金饭碗啊,有这好事,为啥不想着给我呢?”
“没给你么?让你去福利厂,你不干。姑娘呀,咱身体有缺陷,就不能有那颗好强的心。你要是愿意回福利厂,我这就找人去。”
“我念了这么多年学,至少要学有所用吧。”牛佳叹了口气。
“你真要考研究生?”
牛佳点了点头。
为了让牛佳安心备考,郝明承担了家中绝大部分家务,可计划很快被打乱。
牛佳怀孕了,早产生下儿子豆包之后,把所学的中医全部用在了他身上,推拿按摩、饮食调理面面俱到。老两口也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到了豆包身上,日常的柴米油盐,孩子的奶粉尿不湿玩具,抢着买。
“我还捉摸着考上研究生,好好找份工作呢。”牛佳看了一眼在卧室安睡的儿子,瘫在沙发上说,“现在全是围着豆包转。”
“怎么也得等儿子上了幼儿园才有时间吧。”郝明给牛佳按摩着腿脚,“工作太累,我怕你吃不消,就在家也挺好。”
“你能养活了么?”牛佳笑着问。
“怎么不能?现在不就是我养家嘛。”
牛佳笑了,“那还不是我爸妈帮衬的多。啥时候花过你的钱?”
郝明说,“我现在挣得少,拿不出手嘛,不过很快就好了。”他压低声音,“上个月,王总司机请假,让我顶了几天班。前两天李科和我说,王总有心让我当司机。”
“现在公司的副总?要跟了他可好了,活儿轻松,挣得还多。”
“对,我估摸着这事能成。”
事情真如郝明所料,他成了王总的专职司机,平时工作不忙,只是经常要去外地出差,这让牛佳有点不高兴。但牛佳父母劝她,男人总得有自己的事业。
这次王总去隔壁省考察,一走就是七天。牛佳刚把豆包哄睡了,就听到门外有人敲门。
门外站着一个卷发的女人,把一沓单据扔到牛佳身上,说:“抢我老公的工作,喝酒耍酒疯还打人。你今天要是不把误工费和医药费赔了,我就不走了。”
牛佳愣了一下,“你认错人了吧?”
“你不是郝明的拐子老婆?”女人吼道,“5000块,这事就算完了。”
“你老公是谁?”牛佳冷静地问。
“邱小新。王总的司机。”女人白了牛佳一眼。
“前司机吧?”牛佳冷笑,“男人们之间打架再正常不过了。你说郝明打了人,让你老公来找我。”说完,牛佳把门关了。
“臭不要脸的,你男人吃软饭,喝几两猫尿还以为就能硬起来啊……”女人不依不饶地在门外骂着,越骂越难听,砸门声咚咚响,豆包在梦里撇撇嘴,像是快醒了。
牛佳一边拍着豆包安慰他,一边给郝明打电话。
“怎么了?媳妇。”郝明接起电话来问。
“你把邱小新打了?他老婆闹上门来了。”牛佳说。
电话那边安静了好一阵,郝明叹了口气,“是。”
“因为啥?”牛佳问,“你把他工作给抢了?”
“不是。”郝明低声说,“他说你了。”
“说我是拐子?说我残疾?”牛佳笑了,“我就是这样的,还怕别人说啊?”
“不行,你是我老婆。谁都不许说你。他们说的不对,你将来是医生,是要治病救人的。”郝明说。
牛佳笑出了声,“以后别再因为这事和别人打架了,为这事耽误了你的前途不值当。”
挂断电话后,牛佳猛地把大门拉开。邱小新的老婆闪了一下,踉跄地摔进房间。
“加个微信,我给你钱,5000块,两清。”牛佳说。
邱小新的老婆把散在地上的单据捡起来,递到牛佳的手里,看着手机里已经到账的提示,嘟囔着说:“管好你男人。”
一转眼,豆包两岁半了,男孩子就爱蹦蹦跳跳,牛佳腿脚跟不上,老牛两口子每天也累得够呛,直接因为腰疼进了医院。
郝明把老牛送进医院后,坐在车里跟牛佳商量,“九月份豆包就送幼儿园了,这阵把他送我爸妈那边吧。让咱爸妈休息休息,你也能好好备考。”
“回村里?”牛佳和郝明结婚后,再也没去过村里,郝明也是每年把父母接到城里来过年。“让豆包回去玩两天呗,接近接近大自然。住不惯,我再接回来。”
说实话,守着豆包两年多,牛佳也觉得累,能把孩子送走住两天也挺好。
豆包走了,牛佳盯着空荡荡的家还有点不适应,只好把全部精力移到郝明身上,却发现自己只是剃头挑子一头热。她收到郝明最多的微信就一句话:领导开会,迟点回家。就连回村里看豆包,郝明都三番五次地推迟。
眼看着到了八月,豆包要上幼儿园了,牛佳想把孩子接回来,提了几次,也不见郝明答应,不是说工作忙,就是有应酬,好几次都喝得醉醺醺的。
“你给领导开车,怎么还能这么喝酒呢?”牛佳怨念地推了推浑身酒气、瘫在床上的郝明,“去洗个澡,臭死了。”
“给我放水去!”郝明嘟囔着说。
牛佳看了一眼表,半夜两点,她勉强打起精神来,往浴缸里放满了水,“水好了。”
郝明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,手往水里一伸,猛地撩起水来,甩了牛佳一身,“这么凉的水!”
牛佳指着热水器的数字,“42度,刚刚好的水温。”
郝明探着身子去拿毛巾,抓了一把定睛一看,立马吼了起来,“我的毛巾呢?这是擦脚的。你就让我拿这条毛巾洗澡?我让你洗……”说着把毛巾打湿,照着牛佳的脸上蒙上去。
牛佳只觉得口鼻腔吸了水,剧烈地咳嗽起来,她猛地推开郝明,“那就是你的毛巾!喝多了耍什么酒疯?”
牛佳气呼呼地走进豆包的卧室,合衣睡下,听着卫生间“哗啦呼啦”的水声,心想当年那个对自己舍不得说一句重话的郝明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!一定要让他道歉!
道歉的话,牛佳没等到,等来了郝明又要出差的信息。
豆包在的时候老牛两口子还经常过来,还能逗逗孩子,现在牛佳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。牛佳跟父母抱怨两句,老牛还说她不懂事,“男人家,总是要有事业心的。给领导当司机辛苦,你得体谅他。”
“体谅你,怎么体谅?喝酒把身体喝坏了怎么办?”牛佳皱着眉头、捏着鼻子,扶着刚出差到家却醉醺醺的郝明往客厅走,好不容易把他扶到沙发上,又去倒温水。“天天这样,这个家有你还不如没你!”
郝明吊着口气,拎起手来,刚碰到杯子,“啪”一声把杯子甩到地上,碎玻璃铺了一地。“这么多年,终于说出心里话了吧。”
牛佳压着火,叹了口气,把大片的玻璃捡起来扔掉,又去拿扫帚和簸箕。郝明把拖鞋甩走,躺在沙发上,斜着眼睛盯着牛佳。牛佳边扫边说:“别下地啊,扎着脚。”
“呵呵……”郝明突然笑出声来,“比我多念了几年书就开始教育我啊?路都走不明白,摆什么谱?”
瘪了好几天的火,一下蹿了起来,牛佳停下了扫地的手,“怎么听不懂好赖话呢?我是说你了么?”
“你没说?”郝明从床上坐起来,“你早就想说了吧,你家人干的这叫什么事,给我找工作,就找了个车夫,那是伺候人的活。我伺候你们一家三口不够,还得伺候别人!
不就是嫌我穷?你以为你是什么货色?真以为是大学生、天之骄女啊,大街上是个女人都比你强,你能走个直线么?你走路能不晃荡么?”
说着郝明晃晃悠悠地站起来,一瘸一拐、一高一低地模仿起来牛佳,“是这么走的不?啊不对,手得这样才像。”郝明嬉皮笑脸地在客厅里走起来,突然他脚底钻心的痛,碎了的玻璃渣扎到了他的脚。
“还想害我!”郝明恼羞成怒,一把拽过牛佳。牛佳残疾的腿站不稳,直接跪倒在地,双手扶在地面的玻璃渣上,瞬间染红了地板。
“郝明,你疯了么!”
“还骂我?闭上你的烂嘴。”郝明抓过一旁的扫帚就往牛佳嘴里捅,灰尘掺杂着玻璃渣尽数落到牛佳的脸上、口中,扫帚不趁手,郝明把牛佳摁在地上,一拳一脚地打了上去。
整整一夜,牛佳坐在梳妆台前,咬着嘴唇、忍着剧痛,用布满伤口的手掂着棉签、沾着碘伏给自己消毒,白皙的脸上涂满了土黄色的补丁,一张手写的离婚协议书放在桌上。
清晨,听到卧室有了动静,牛佳拿着协议书去找郝明,说:“离婚吧。”
“好啊!”郝明出人意料地爽快答应了。
牛佳愣了下,她预想过很多情况:郝明痛哭流涕说自己喝多了闹事,郝明懊悔地求自己原谅他,却没有想到他这么痛快地答应离婚。
“我说咱俩离婚。”牛佳以为郝明听错了。
郝明从自己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,“这是我的离婚律师,有什么事找他说。”
看着有些磨损的名片,牛佳一下明白了,原来这一切郝明早就算好了。
身患残疾我无奈下嫁穷男友,倒贴车房后,却换来离婚结局
“房车都留给你,孩子跟郝明。”杨继是郝明的离婚律师,他带着一叠文件来到牛佳家谈判。
“有没有搞错?房、车本来就是我爸妈给我的,和他一点关系没有。”牛佳说,“豆包刚满三岁,应该和妈妈在一起生活。”
“但是你要遵循孩子的意见。”杨继拿出手机,里面有一段视频,视频里的豆包灰土土的,脸上还沾着鼻涕,仿佛没人教养的野孩子,“我要和爸爸在一起。我讨厌妈妈。”
豆包的话像一把刀,字字剜在牛佳的心口,“郝明把孩子送到他家已经半年了,他是故意挑拨我们的母子关系。豆包的抚养权我是一定要争取的,咱们法院见。”
“我劝你别做无意义的努力。”杨继说,“你没有工作,还是残疾人,你连养活自己都难,怎么能照顾了孩子?任何一个法官都不会把孩子判给你的。”
“郝明可以么?他连房子都没有?难道让孩子回村里上学么?这对孩子的成长是不利的。”
杨继从文件中拿出一份购房合同,说:“郝明的父母在城西已经买了房子,还是学区房,将来他们一起照顾豆包,孩子的成长不受任何影响?”
牛佳拿起购房合同,购房人确实是郝明的父母,房子也算是市里比较好的小区。
她盯着首付20万,问:“他父母哪里来的钱?穷的叮当响,这钱都是我们的钱。郝明结婚后,一分钱都没给家里,用的都是我爸妈的钱,这房子属于共同财产的。”
“这是郝明父母的房子,你有证明这钱是郝明出的么?”杨继反问牛佳。
牛佳语塞,结婚四年,她连郝明的工资卡是哪个银行的都不知道,他到底挣了多少钱,钱又去哪里了,她统统不知道。
“牛女士,签了这份离婚协议,我们不需要你提供抚养费,还能每月见一次孩子。真要闹到法庭,结果怎么样我不敢保证。”杨继说,“我是为了你好,考虑一下吧。”
牛佳签了协议,因为她咨询了自己的律师,自己没有工作,没有条件抚养孩子的,哪怕自己的父母可以承担,也不可以。
“我就说应该回福利厂上班,好歹是个工作,争夺抚养权也能有分量。”老牛两口子知道女儿离了婚,外孙也被带走之后,一气之下突发心梗,险些没了命。
牛佳在医院照顾了父母三个月,每天忙得脚不沾地,等二老出了院,才想着应该去看豆包了。
一提要去看豆包,老牛两口子来了精神,收拾好早就准备好的新衣服和孩子爱吃的零食。豆包在郝明新家附近的幼儿园上学,下午五点,门口挤满了接孩子的家长。
老牛两口子挤在最前面,踮着脚伸长了脖子往里看。小班的孩子排着队陆续走了出来,豆包个子低,排在最前面。
多半年没见到外孙的老两口眼泪刷刷地往下流,不住地冲孩子挥手,喊着“豆包,豆包,姥姥姥爷来了!”
幼儿园的老师拉开小门,老两口挤到门口,牛佳站在一边。老师拉过豆包的手,喊道:“豆包妈妈。”
“哎,这里。”牛佳说。
“在这。”另一个女声同时响起。
老师看了牛佳一眼,轻车熟路地把豆包交给另外一个女人,开始喊下一个宝贝的家长。
牛佳从人群中走出去,拦住女人的去路,“你是谁啊?”
女人脸黑黝黝的,带着村里人的质朴和羞怯,她腹部微微隆起,显然是有了身孕。面对牛佳的质问,女人把豆包往身后拽了拽,操着蹩脚的普通话回答:“我是豆包妈妈。”
“我才是!”牛佳吼道。
“哦,你是郝明的前妻吧。”女人软了几分,“我是他老婆。你要看孩子?”
牛佳点点头,女人松了牵着豆包的手,老牛两口子忙冲向孩子,豆包却害怕似得往女人身后躲。
“豆包。”老两口被这一躲寒了心,可还是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东西,“看,你最爱吃的红丝绒蛋糕。”
豆包躲在女人的身后,小声说:“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能吃。”
老两口眼泪在眼眶里打转,硬挤出笑容说,“我们是姥姥姥爷,不是陌生人。”
“爷爷奶奶说你们不要我了。”豆包说,“你们是坏人。”
“姥姥姥爷最喜欢豆包了。你忘了,你最爱骑在姥爷脖子上,姥爷举高高、荡秋千。”
豆包像是想起来一些,往前走了一步。牛佳看着又哭又笑的老两口心里不是滋味,回头对女人说:“我们带孩子吃个饭,明天送到幼儿园,你们再接吧。”
“哎呀,那可不行。”女人一把拉住豆包,“郝明说了,你们可以看,不能带走。”
“就带他吃顿饭!”牛佳提高了嗓门,惹得众人侧目。
“我做不了主。”女人给郝明打电话,“我不把孩子带回去,他会生气的。你自己和他说。”女人把接通的电话递到牛佳手里。
“我带豆包和我爸妈吃个饭。”牛佳说。
“不行。”郝明在电话那头的声音格外陌生和无情。
“说好了一个月可以见一次的。”
“那是你可以见,你爸妈不行。”郝明说。
“你有病吧!郝明!”牛佳吼道。“我今天还非带不可了。”
“那你带啊,挂了电话我就给110报警,说孩子被拐走了,有本事你和警察说。”
“算了算了,闹到见警察再吓到孩子,”老两口拉着女儿的胳膊低声说,“见了豆包就行。”
老两口抹了一把眼泪,对那女人说,
“你把豆包带回去吧,我们给买了点吃的穿的,都是孩子喜欢的。我们也不知道你也有了身孕,下次来,给你也带点补品,对我家豆包好点……”老两口的哭声渐渐盖过了说话声。
女人叹了口气,接过老两口的大包小裹,说:“豆包爱吃对面小店里的凉面,要不你们带他去那里吃,我在这里等着。不过得快点,六点进不了家门,郝明要发脾气的。”
一听可以多和孩子待一会,老两口破涕为笑,对着女人不停地鞠躬,“没事没事,我们开车送你们回去,谢谢了,太谢谢了!”
老两口带着豆包往马路对面走,女人和牛佳跟在后面。牛佳昂首挺胸,颠簸着脚一深一浅地走着,女人挽住她的胳膊,轻声说:“你来村里的时候,我见过你。你是好人。”
“好人没好报!”牛佳说,“你怀孕几个月了?”
“两个月。”女人说。
“郝明还经常发脾气?”牛佳问。
“他爱喝酒,喝了酒就骂,以前在村里就这样,村里人都知道。”
牛佳冷笑,原来一切都是演出来的,一切都算计好了。真是难为他了,“忍辱负重”了这么长时间。
“那你还跟他?”
“跟他能进城。”女人说得实在。
牛佳点点头,“你做得对,先进了城再说,谁知道能遇上什么样的人呢。”
老牛开着车,到了郝明家楼下。老两口目送豆包进了单元楼,这才恋恋不舍地回到车里,一瞬间,刚才的精气神都丢了,恹恹地瘫在车上一动不动,像是被放了气的气球人。
过了好一阵,老牛才看了眼坐在副驾驶上的牛佳,“干啥呢,盯着手机,也不送送豆包。”
“我要整郝明。”牛佳面无表情地说。
“弄这些干啥?把他弄跨了,豆包不是跟着受罪么?我刚才和她媳妇说好了,对她好点,她能让我们多见孩子两次。”老牛说。
“他骗孩子说你们不要豆包了,多说两次,你觉得豆包还认你们么?”牛佳说。
“可至少孩子跟着他不受罪啊。”
“跟着我就受罪了?”牛佳反问。
“人家律师说了,你工作又找不到,又是残疾人……”
“残疾人,残疾人,残疾人!残疾人就不配拥有孩子的抚养权了?”牛佳吼道,“我在你们眼里就是残疾人,就是个废人,这辈子都是废物。”
牛佳打开车门,每走一步,世界就摇晃起来,她挺直的腰背,让所有人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。
黑漆漆的家中,牛佳摁开开关,亮光填满了整个家。她找到邱小新老婆的微信,发了一条:想让你老公重新当王总的司机,就把邱小新的微信推给我。
放下手机,牛佳打开电脑,点开了招聘网站。
邱小新打来一通语音电话,半天不出声。
牛佳冷笑了一声,“能告诉我,你和郝明究竟因为什么打的架吗?”
“他喝了酒要开车,我拦了他一下。他就打我。”邱小新说。
“你为什么不和你们科长说?”
“郝明说他老丈人是公司的大官,谁敢惹他,直接开除。”
哼,狐假虎威的东西!“从明天开始,郝明出车前请他吃饭,费用我来掏,但是你要把饭店定位给我。”牛佳说。
冬天的夜来得早,夹着萧瑟的寒意催的人缩了缩脖子。牛佳戴着头盔,骑着电动车躲在树下,她盯着不远处的饭店,哈了口热气取暖。
她点开手机,邱小新最后一条信息来自于一个小时前:明早王总开会,我们现在在相悦缘。后面是定位。
“让他少喝点酒,别太多了。千万别和上一次那样,醉得没样子。”牛佳回了这样一条信息,又发了200元的红包。
牛佳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,基本就是邱小新发饭店定位,牛佳发红包。这样的往来从秋天开始,如今都入冬了,还没有实际效果。这样的日子,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。
以前都是邱小新选饭店,这次是牛佳选的,位置比较偏,不在繁华的区域,离郝明家又有点远,不开车是到不了的。
牛佳从电动车上下来,活动了活动冻僵的手脚,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饭店。手机忽然一响,邱小新发来信息:就两瓶啤酒,准备回家。
“你先走,和他说这条街很安全。”牛佳刚回复了,就看到邱小新和郝明一起走了出来。
“这家烤羊腿不错吧。”邱小新说,“就是位置有点偏。”
“你这老请我吃饭的,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,下次我请你。”郝明拍了拍邱小新的肩膀说。
“哎,下属请领导吃饭应该的。李科说了,这次给咱们空了个副科的位置,我看来看去,也就你像那么回事。”邱小新说。
“哎,”郝明笑着摆手,“不敢瞎说,你怎么回家?”
邱小新指了指电动车,“骑车回去。”
“你小心点啊,喝酒了。”郝明说。
“没事,我没喝多少。再说了,这条街交警都不来,我吹吹夜风,精神着呢。”邱小新说完骑上电动车离开了。
郝明见邱小新离开,又左右看了看,街上路灯闪烁,空无一人。郝明拿着车钥匙,开火,车缓缓开出停车场。
牛佳一边录像,一边掏出另外的手机来,拨打电话,“您好,是110么?我在启东大街,有一名司机酒驾,车牌号是……”
牛佳远远地跟着郝明的车,直至看到红蓝警灯闪烁着停在了他的车旁,两名交警走下车,对他敬礼。牛佳停止录像,把手机放好,扭转油门,超过郝明的车,驶向远方。
回到家中,牛佳给邱小新发了条信息:“明天早点去单位,王总缺司机,先到先得。”
她又给自己的律师发了条信息:我要夺回孩子的抚养权。
杨继愁眉不展地看着牛佳和她的律师,双手的食指有节奏地触碰着。
“这是我的入职通知书。”牛佳摆出一份文件来,“今年十月,我已经在市中医院针灸科工作了,工资流水就不让你看了,月工资比郝明要多得多。
哦,我忘记了,郝明现在的工作都难保了吧。在车队工作,作为一名司机,吊销六个月驾驶证,挺难办的哈。不开除就已经仁至义尽了吧,违法违纪的人无法给孩子营造健康的成长环境吧。”
杨继刚想说话,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,他看了眼屏幕,起身去另一边接电话。
一条微信跳出牛佳的屏幕,她点开看,是邱小新,转账3000元,“姐,我回到原岗位了。这几个月请客的钱还给你,多谢。”
“合作愉快!”牛佳发完信息后,将邱小新删除。
杨继拿着手机走回来,递给牛佳,“郝明找你。”
“说。”牛佳言简意赅。
“佳佳,豆包的抚养权我可以给你,但是你得保证我的工作不能丢啊,我还得养家糊口,咱俩夫妻一场,我当年对你多好,你是知道的。为了孩子,放我一条生路好不好?”
低三下四的声音,让牛佳瞬间想到了那个跪在饭店大厅里,说要对自己好一辈子的郝明。
“签了字,一辈子不再和我抢豆包的抚养权,我保你工作不丢。”牛佳说。
接豆包回家的这天,老牛两口子早早在家等着,做了一大桌子的饭菜。豆包依然是怯懦的,但在这个生活了两年多的家中,他很快找到了之前的感觉,在饭桌上狼吞虎咽起来。
老牛给牛佳夹了一筷子菜,轻声说:“你真答应给郝明找工作啊?”
“用我找么?你都给他安排的正式编制,干不了司机,还可以干别的啊,保洁、保安,不也挺好的么?”牛佳说。
“你不怕他闹?”老牛问,“万一以后反悔咋办?”
牛佳笑了,“进企业的时候,他的学历是伪造的,如果彻底不想要那个编制,”她温柔地看着豆包,说:“尽管来闹,我等着呢!”(原标题:《高攀式婚姻》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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